出品/时代财经

作者/周嘉宝

上半年预亏6亿元，国民休闲服饰品牌美特斯邦威近来深陷欠薪风波。

4月15日是美特斯邦威公司的发薪日，周峰和同事理应能收到今年3月份的工资。但在这一天，工资到账的短信迟迟未出现，移动办公平台钉钉上却收到一条来自美特斯邦威人力资源中心《关于延缓发放2022年3月工资的通知》。

通知指出，“目前，企业总部尚未正常复工，大部分员工处于居家隔离状态，无法返回工作岗位，造成了工资核算工作无法按时完成。”

彼时，上海正实行严格封控防疫政策，周峰与同事都认为公司此举也实属无奈。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距离公司第一个延薪日已经过去近4个月，包括周峰在内的美特斯邦威员工等来的是4份未盖有公司公章的“延薪通知”。

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8月初，多名自称是美特斯邦威的公司员工，在社交平台爆料公司自4月起拖欠薪资的情况，引发了广泛关注，并冲上热搜。欠薪不仅涉及公司总部所在的上海地区，还涉及辽宁、天津等地子公司。截至目前，#美特斯邦威被曝大量拖欠工资#的话题阅读量高达2.1亿次。

时代财经以投资者身份向美邦服饰（002269.SZ）求证，但工作人员十分谨慎，询问身份是否为股东，又突然表示自己有急事处理，希望稍后再致电。此后，时代财经多次拨通电话均无人接听。截至8月8日收盘，美邦服饰每股报收1.68元，总市值约42.2亿元。

根据多名员工对时代财经透露，最新的一份“延薪通知”发布于7月15日，“公司正想尽一切办法恢复经营，筹措资金，力争9月份正常发放，并逐步补足历月缓发的工资，恳请大家谅解！”该通知还称，各分、子公司也将参照执行。

为筹资金发工资，美邦要求员工卖衣服？

据美邦员工向时代财经透露，公司并非第一次拖欠员工工资。

“2020年疫情开始（时）就拖欠过，虽然之后发了，但是拖欠了一年半才陆续补齐。”失望的米米选择在今年6月从公司离职，本以为离职人员能更快拿到被欠工资，如今却希望破灭，“按理说离职人员下一个工资发放日应该把所有的都发了才对。2020年时，离职的同事就立马拿到所有工资，在职的反而一直被拖”。

7月15日公司HR告诉米米，补齐工资最早也要9月份，并且可能是分批发放，米米觉得肯定没戏了。“所谓的分批，不只是工资分批（发），人员也会分批。”米米对时代财经说。

此外，7月底开始，米米发现不少前同事开始在朋友圈销售公司产品，了解后得知是公司为了筹资金发工资，给各部门下达了销售指标和激励措施，“每人指标1500元，这次推广除应得佣金外，个人推广净销售额的50%可充当自己次月工资发放。”

不过，米米介绍，这一激励措施并没有正式文件，都是通过部门领导告知，以前也有过推广任务，通常会有表格用于统计每个部门的完成情况。“目前还不知道这些卖了产品的人，是否真的能拿到钱。”米米说。

员工陆续离职，两年关闭门店超1600家

接连数月欠薪，不少员工选择主动离开。

“其实我到现在都没觉得这个工资拿不到了，发肯定会发，但是因为毕业没几年，自3月份到现在，房租等开销都是问家里要钱。”一直未收到工资，曹璐在7月便提出了离职，但她至今仍然坚信一个老品牌、上市公司不会出尔反尔。

不止是曹璐，米米告诉时代财经，美特斯邦威公司有很多十几年的老员工，大都房贷、车贷压身，身边同事的工作积极性明显降低。曹璐还透露，“部门同事因为要开始还房贷，如果9月份再不发（工资）也准备走了。”持续发不出工资，让公司员工快速流失。

除了员工主动离职，据员工透露，美特斯邦威今年以来，还出现裁员现象。米米称，钉钉软件中，4月份公司组织架构页面显示的员工数量2500多人，而8月份米米的前同事告知这一数据已缩水至1500多人，仅4个月时间员工数量骤减近1000人。美邦服饰2021年报数据亦显示，报告期末公司在职员工的数量合计2871人，较2020年年报的4951人，减少2000余人。

事实上，在今年疫情之前，米米认为美特斯邦威已显出诸多弊端。据她透露，公司一些部门包括线上运营团队在内，均没有任何绩效考核制度，“全部都是固定工资，也没有奖惩制度，而且公司非常不重视线上业务”。

早在去年4月，时代财经就从美邦服饰投资者关系部获悉：“公司正由重资产向轻资产转型，直营店会大幅减少，加盟店会增多。”年报数据显示，2020年-2021年，美特斯邦威的线下门店数量锐减，两年内间共关闭1655家门店。

事实上，从营收来看，线下大量关闭直营店的美特斯邦威，并没有换来线上和加盟渠道销售的增长。2021年，美邦服饰线上销售、直营销售、加盟销售分别比上年同期减少了3.5亿元、5.5亿元和2.9亿元，而线上销售的毛利率仅约20%。

与此同时，今年4月以来，美特斯邦威十余家全新升级甜酷潮酷店陆续登陆湖南、吉林、新疆、贵州、浙江等地。7月29日的招商会中，美特斯邦威管理层透露，四季度前有40多个市场确定新店新开，另有10多家正在重装进行中。

据官方数据，全新升级的线下门店业绩实现了大幅提升，入店率提升至传统门店4倍以上。但这显然不能补上大规模闭店的“窟窿”。

上半年公司预亏6亿元，控股股东也陷困局

“美特斯邦威已经发不起工资了吗？”一位长期关注服饰行业的分析人士对时代财经道。在他看来，发不起工资的美特斯邦威仅剩卖资产、大股东施救、破产这三条路。

7月中旬，美邦服饰发布2022年上半年业绩预告，预计归属上市公司股东净利润亏损6.2亿元-6.8亿元，同比下降1492.73%至1646.86%。对于巨亏，美邦解释称，受上海新冠疫情影响，公司位于上海浦东的物流总部约有2个月时间无法向全国线下门店及线上网购正常发货，部分加盟商绩效不佳，和直营店关闭带来的成本高企。

现金流方面，在第一季度，美邦服饰的货币资金由年初的3.31亿元降至1.02亿元。一个季度净消耗超2亿元。上述业内人士对时代财经分析，“剩下的1亿元不够二季度消耗，之前美邦就已经卖了不少资产，现在质押股权可能也借不到钱。”

根据2022年一季报，报告期末，美邦服饰非流动资产的长期股权投资6.52亿元，投资性房地产3.33亿元，固定资产合计8.16亿元。该人士还对时代财经称，“资产价格下行的大环境下，地产和股权肯定不好卖。”

去年4月，美邦服饰曾公告称拟以4.2亿元现金向上海凯泉泵业（集团）有限公司出售上海华瑞银行有限公司10.1%的股份。但今年8月6号，公司临时股东大会上审议通过了延长这一重大资产重组的决议。

时代财经还发现，在上市公司陷入困境的同时，创始人周成建控股的上海华服投资有限公司，即美邦服饰的母公司，也遇到了一些问题。

有知情人士向时代财经透露，美特斯邦威时尚产业园一期已经出售给上海张江集团。该产业园是周成建斥巨资为美邦打造的集办公、物流于等一体化园区，一期于2015年开工，二期为美邦博物馆闭馆后的待迁地址。

有员工证实，2021年初该产业园被当做电商发货仓库已运营了一年多，仅园区宿舍楼装修了一部分，本来在今年6月前园区就被要求清空，但因为疫情耽误了，目前园区内员工及仓库设备均已搬走。

“华服自己可能也有一些问题。”上述分析人士还认为，大股东卖资产或更多是为了自己，而非拯救上市公司。如果没有收益或外来资金进行有效补充，昔日潮流巨头美特斯邦威还能走多远？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所有采访对象皆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