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有意思报告
作者/屈博洋
社会又给我上了一课。
我单知道把FASHION穿在身上一点也不FASHION,却没想到,把BOY穿在身上也无法自证我是个清清白白的阳光男孩。
最近,因为唐山打人事件,英国潮流品牌BOY LONDON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一切都源于一张截图:施暴男子穿了一件印有醒目logo的BOY LONDON黑色短袖。
网友们无处安放的怒火瞬间就被点燃,有人能爱屋及乌,就有人会恶其余胥、殃及池鱼,BOY LONDON被网友封为了“唐山烧烤战衣”,逻辑简单粗暴:坏人穿的衣服,一定不是什么好衣服。
好家伙,社会大哥穿上BOY LONDON,伦敦男孩都得躲着走。
这大概是BOY LONDON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品牌的官方社交平台评论区,密密麻麻挤满了网曝的言论。迫于压力,BOY LONDON在其天猫旗舰店的客服对话中设置了自动回复,甭管你问什么,都得以“我们坚决抵制暴力行为”开头。
品牌的立场并未熄灭人们的怒火,毕竟关于它的记忆匣子已经被开启,那些有关“精神小伙”、“社会大哥”、“街头混混”的碎片记忆一下子全部翻涌了出来。
有人想起曾经刷过的短视频,一群精神小伙就穿着这样的衣服排成一排跳社会摇。
有人回忆起四五线的老家,那些蹲在路边游手好闲的社会混混也曾穿过这种衣服。
也有人直接点名了前任渣男,衣柜里挂着的就是它。
没想到一件衣服能牵扯出这么多陈年旧事,总之一句话,可没见过啥正经人穿它。
网上甚至流传着一张示意图,劝人们远离这类穿搭的人群:BOY T恤+短裤或紧身牛仔裤+不穿袜子的豆豆鞋。
在网暴声之外,也有人真诚发问,这些社会大哥究竟是怎么做到“全国统一”的?BOY LONDON为何成了他们制服般的不二选择?
在时尚界耕耘多年的第五大道投资集团联合创始人、财经博主孙多菲认为,BOY LONDON在这件事上并没有错,但确实因为一些因缘际会,让品牌与社会大哥们产生了必然的关联。
在社会大哥眼里,穿衣的品味极其简单粗暴:要穿贵的东西,而且要让人一眼就能看到。
BOY LONDON恰好满足了他们的需求,千元左右的单价,在低线城市足够支棱起来了,再加上够大、够醒目的烫金BOY字母和老鹰图案,隔老远就能辨认出身份。浮夸的设计配上金链子相得益彰,满足了“土豪”们张扬、炫耀的品味。
另外,比起其他同样昂贵且具有醒目LOGO的品牌,BOY LONDON的金色老鹰与纳粹的标志有几分相似,伸展着双翅,一下子就具有了颇有几分侵略性的“匪气”,正中了亟待输出自己个性的社会大哥们的下怀。
小地方的时尚逻辑也同样简单粗暴:别人置办好的行头,我也得来一套一模一样的。
当然,几个社会大哥似乎无法掀起“人传人”的波澜。在时尚社会学的理论中,一个商品可以具有符号价值,少不了“文化中介人”在其中发挥作用。对大都市而言,“文化中介人”或许是时尚杂志,但对小城镇而言,它更可能是某些引领风潮的短视频博主。
当穿着BOY LONDON排着队社会摇的时候,符号价值就被建构出来了,自我认同也随即完成。
意外被某群人认可并生产出文化属性,对一个品牌而言并不是多糟糕的事,然而对一个街头潮牌来说,却是一场致命的危机。
潮牌区别于大众品牌,关键就在于它需要表达观点、输出价值并与消费者对话。BOY LONDON作为一个诞生在英国的潮牌,主打的是一种“我对社会不满,不是为了改变社会而是为了超越社会”的朋克精神,倡导思想解放、追求自由、崇尚叛逆的个性。
然而它作为一种舶来品进入中国以来,并未对消费者清晰表达自己的观点,也没有获得有效的反响。原本有些清高的朋克属性,渐渐就沦为了一身匪气。
“我们能看到的不过是靠一个长久不变的大LOGO打天下,看不出它想要表达的价值”,孙多菲说。
这一方面或许是源于,中国很少有朋克文化,这些原本想要体现出反叛精神的夸张设计,却意外地嵌合进了暴发户文化之中,成为了粗暴的炫耀性的标签。
另一方面,或许品牌也曾想过把控文化的走向,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BOY LONDON从进入中国起,便陷入了长久的商标之争。
早期,BOY LONDON为了拓展韩国市场,把商标授权给了韩国宝成公司,该公司在临近结束商标使用期限之时,又自作主张把商标转让给了韩国人金甲琪。
金甲琪于2001年以BOY LONDON的名义在中国拓展市场,自成一派,自此与真正的BOY LONDON持续拉扯。直到2018年,品牌才宣布维权成功。而在2020年,再次陷入了与中国另一家公司的商标争夺战。
商标之争刚尘埃落定,BOY LONDON又面临着更换代理,因此在2021年12月,其在天猫、京东等线上店开始清仓甩卖,随即关闭线上店。而今能看到的新的网店,是BOY LONDON在更换了代理后开的新店。
在此期间,英国的BOY LONDON还在朋克潮牌上持续进化,不少有设计感的款式频频出圈,它曾是麦当娜、蕾哈娜、安迪沃霍尔的挚爱。而中国的BOY LONDON却并不怎么关心创意、精神和表达,单靠千篇一律的LOGO赚快钱。
更别提,在BOY LONDON陷入胶着的商标之争、代理商更替的时候,不少山寨品看准了市场的红利,从地摊、服装批发城到线上购物平台,几十块钱的山寨品比比皆是。
山寨品的天花板能山寨到哪儿去?答案是山寨到了旗舰店里。据媒体2020年的公开报道,BOY LONDON位于上海的旗舰店因涉假遭市场监督管理部门关闭。
至此,BOY LONDON的市场彻底变成了一摊浑水,山寨品凭借着低廉的价格,把它推向了更下沉的市场。
雄鹰展翅,沦为了插翅难逃。
不过,人们在批评BOY LONDON不思进取、缺乏把控力的时候,不得不承认,品牌并不需要肩负鉴别它消费者好坏的责任。
“穿BOY LONDON的社会大哥”像极了二十年前风靡低线城市的“杀马特”,那或许更像是一个被想象出来的共同体,那是一种为了区分正义与邪恶而被道德强势者所贴上的标签。
人们通过排斥他们寻求“正义”,却也让他们背负起了集体的污名。
BOY LONDON还有机会吗?
孙多菲认为,聪明的品牌能够把危机变成转机,比如从下架施暴者同款T恤、带头捐款救助受害者,甚至借此机会推出一系列“反暴力”的新款式,多的是公关与营销的方法。
不过至今,并未看到BOY LONDON有什么大胆的危机公关举动。品牌不动,消费者可没闲着,有人悄悄把衣服藏在了衣柜的最底层,有人已经奔赴在退货的路上。
品牌与消费者之间的认知鸿沟,又深了宽了几分,BOY LONDON已经迎来了一个更力不从心的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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