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后浪研究所
作者/崔永旺、嘉婧
18岁上大学,20来岁工作,30岁前结婚生娃,35岁前事业小成,40岁前岁月安稳……无形的社会时钟,似乎每个阶段都卡住一个明确的时间节点,催促着年轻人“在什么时间就做什么事”。
被大多数人认同的人生,就是无比“正确”的人生么?
2022年的5·4青年节,我们想探寻下年轻人对“人生时钟”的定义。
在「后浪研究所」发起的一项《青年人生观小调查》中,1588位青年人给出了他们的回答。
就业倾向上,5成年轻人心目里,大企业是黄金选择,选择不工作、打零工和创业的年轻人仅占1成。
婚龄方面,5成人心目中,25-30岁是最佳结婚年龄,3成人选择30-35岁,仅有不到3%人选择在20-25岁成家。
定居城市方面,近半数人眼中,新一线城市是最好的定居选择。从90后到00后,一线城市的吸引力正在逐渐下降,越是年轻人,对新一线城市的好感越强烈,“Work Life Balance”(工作生活平衡)成了更多人的追求。
生活方式上,年轻的00后、95后尚且保持着为高薪996拼搏的心态,而随着年龄上涨,低薪朝九晚五的轻松生活成了人生新阶段的愿望。
消费观方面,近5成人想在30岁之前买好房子,另外4成人希望在30岁以后。由于反复无常的疫情肆虐,7成年轻人倾向于攒钱抗风险,仅3成人支持及时行乐。
如果你的大部分选择与多数人一致,冲在人流中争先恐后,这没问题,更无可厚非,你正行走在多数人支持的道路上,你不是孤身一人。
但,如果你的选择跟大多数人不一样,看起来好像所有人都顺着一个方向走,你却孤零零逆着人群走,我们想说,你没有落后,而是正生活在自己的时钟里。
韩炳哲在《他者的消失》中提出一个观点,在大数据互联网时代,这个社会正被“同质化”的阴影所支配。人们倾向于赞同大众支持的观点,从而那些“他者的否定”声音在逐渐消失,这也意味着多元性、差异性正在被否定。
我们找到了5位年轻人,听他们聊了聊他们各自的“逆行”——
有人985毕业后选择收“破烂”为生;
有人辞去互联网高薪工作开绿植店;
有人身患残疾坐着轮椅入职大厂又离开大厂;
有人一边读博一边成为两个孩子的妈妈;
有人花4年时间走访中东沿线,撰写旅行手记后公开电子版不求盈利……
“有人说我选择的路是少数人的道路,我觉得我所选择的是一条阳光大道……在这条路上,我们能获得更多的是自我满足,而不仅仅是社会层面的认可。”他们中的一位这样说。
生活不止一种定义,每个人都有反向行驶的瞬间。
“逃离日活、拉新、召回,
我想试试另一种生活”
我叫橙子,去年从一家互联网公司辞职,目前开了一家自己的植物工作室。现在每天的状态就是“搞搞植物、种种地、玩玩泥巴”。
去年开始有不少互联网大厂都在裁员,很多人都说不要裸辞、不要轻易跳槽,毕竟风险很大。
所以当我工作室的客人知道我是从互联网公司裸辞的,一般都有两种反应。
第一种是哈哈大笑,说:“果真是卷不动了呀!宁愿种花种菜都不去互联网公司上班了。”
第二种是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你是富二代么?你的生活能保障么?”
我也曾“渴望”自己是个富二代,但只不过是个幻想。
说实话我之前的工作并没有那么卷,现在开植物工作室也没有特别窘迫。我只是想体验一种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过去的工作,让我成长了太多太多。我有能力应对突发事件,可以跟拍预算30多万的宣传片,可以策划7城联动的线下活动,甚至可以把一本书卖到25万册。
但可能是我个人性格的原因,我是一个会把工作做得非常忙的人,不太会把工作分配出去,导致自己经常很忙很累。每次在忙完一个大项目之后,我就会有一个巨大的失落感。
尤其是每到年底的时候,这种巨大的无力感很容易就把我打懵了,总觉得自己这一年也没干啥,就这么过去了。
有一次出差的经历让我印象深刻。当时活动比较紧急,三天要去五个城市看场地,飞机、高铁、出租车轮流坐。那天下午4点到了成都,看完了场地,因为第二天一早5点的飞机,我就想随便找个酒店睡一会,结果那家酒店楼下是一家“小龙虾饭馆”。从12点一直排队叫号到凌晨2点多,我就睁着眼听到两点多。就是我明明知道自己3点起床要去机场,但就是睡不着,那种状态非常无助但又没办法。因为这个工作是我选的。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每天的状态就是“疲惫、疲惫、疲惫”,有一种“不是在压榨别人、就是在自我压榨”的感觉,永远在自我怀疑和被怀疑之间来回跳转。
离职之前也有猎头建议我去大厂,他们说我缺大厂的职业经历,去的话也能拿个“P7”职级。但我不想被这种社会规则裹挟着往前走,就像生产线一样——“你的下一步应该添什么样的零件,你下一步应该去哪里”。
我可以再往前走一步,但问题是在于我觉得自己的能力不支撑我再往前走3、4步了,比如到了35岁,我觉得可能我就到头了,我没有那么聪明的脑子,也没有那么强的运营能力。
我就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当生活不再是被日活、月活、拉新、召回等一系列数字时,真实世界是什么样的。也不想因为频繁的出差、坐飞机,就真以为自己是高级白领,可以挥霍的生活了。
所以我想先停下来等一等。
至于为什么选择去做绿植。我是一个这样的人——只要一辞职,就去买好多植物。虽然我只辞职过3次,但家里现在已经有了大大小小100多盆植物,跟一个大棚似的。空余的时候就会研究不同植物的习性是什么样的,看到有植物长了新叶子,或者把它“救活”,特别有成就感。
我记得有一次在朋友手机里,看到一张两年前我家里龟背竹的照片,跟现在一对比发现变化很大,就是不知不觉中它已经长这么大了。那个时候我觉得植物真的太有魅力了,这可能就是时间的力量吧。对于我而言,绿植让我可以把握时间。
所以当我决定要去做绿植的这个行业,我没有任何犹豫。当时先去了一家绿植店打工,6000块的工资虽然跟我之前相比差距很大,但这是我内心很想做的事情,我非常投入。
后来,也就是今年3月,我自己的绿植工作室终于开业了。店面不大,我也从来没有正式宣传过。我开店的理念就是要去找到好看好养的植物,大家养植物是为了快乐,有一些难养的植物枯萎之后会有很挫败感。只要客人问我这个植物好不好养,我一定会实话实说。我觉得可能比较真诚,我们店里回头客、老顾客很多。
比如像上周末我一天都很忙、一直在接待客人,后来才发现都是老客人,他们其实都不在附近,但过两周就会来一次,一聊就能聊两个小时,我觉得这个事情让我很满足。我们店门口有一句话,叫“我们只招待朋友,不伺候上帝”,我特别喜欢一堆朋友们屋子里面热热闹闹的,像武林外传那样,我可能就是佟掌柜哈哈。
说现阶段都不太重要。目前我没有强行给自己设置一个OKR,就是什么时间要做到什么样的成绩。过去我太消耗自己了,我觉得是不是不定目标,反而有可能把这个工作完成得更好。对于我而言,现阶段先把店面维持起来,接下来的事情,再一步步去解决。我相信都能慢慢解决的。
“7年存了几十万件旧货,
我从破烂堆里捡回了理想”
我是一名95后,旧物收集家,日常工作是穿梭在废墟堆和二手市场里淘旧货。我会将他人遗弃的物品保留下来,进行改造或修复,再陈列在我的旧物空间里,供给他人欣赏。
在大四之前,我和这条道路都毫不相关。我的人生大概经历过三个阶段。第一是从小时候到大学,其实在大学前,大部分中国式家庭中长大的孩子都没有太多自我认知,只是按照父母规定的节奏去学习,我也不例外,我是一个小镇做题家,结果是成功考入华南理工大学,读法律。
刚上大学时,我也是按部就班地学习法律专业知识,对未来没什么打算。大一到大三这个阶段没什么想法,一直在不断探索自己,体验新的生活。我做过摄影师,本院学生会副主席,参加各种社会活动,努力让生活变得更丰富。
有规划的同学,从大一开始就在考虑找实习和未来就业了。我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起初想着,毕业后再出国读个书、镀层金,我还为此买了托福和雅思课程,也是二手购入了别人转让的“旧物”——2000块钱买入的二手课程,结果我一直拖着没有学。6年过去了,我走上了完全相反的人生道路,又以4000块钱的价格把英语课转让了出去。
等到大四,我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旧物,开启了第三个人生阶段。对旧物的迷恋,往远处说,这个根源要追溯到童年。小时候我家并不富裕,也经常跟着父母换城市,家里的物件从手机到电磁炉,很多都是淘来的二手货,也许我骨子里就有迷恋旧物的基因。
往近处说,是一次海外穷游打开了我的思路。2015年7月,我以流浪的方式到美国穷游,仅用1万块就解决了全部衣食住行,睡沙发、睡公园,还和500个陌生过路人合影,创作了一次行为艺术。为了节俭消费,我是当地二手市场的常客,也因此对美国的跳蚤市场文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转念一想,我在中国的4个城市生活过,怎么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二手市场的信息呢?回到广州后,我迫不及待探索起中国本地的旧物市场。
2017年,我在网上各种论坛中搜集到一些零星的信息,在这个大厦后面,在那个路牌还是公交站左边……汇总信息后,我挨个去探访,花了三周时间,几乎是如痴如醉,经常意识不到通宵。
但也是大丰收,我找到了大概12个广州的旧货市场。他们大部分都是在半夜,城管下班后才会开。我在自己的公众号上记录了一篇《广州鬼市大暗访》。之后,我也走访了中国不同城市的很多旧物市场。
目前能接触到的旧物基本都是近50年内的,回溯到计划经济时代,东北和广东的旧物也能找到很大相似性。随着中国的城市变迁,很多珍贵的历史物品都在旧货市场上流转,尤其是一线城市经过几轮更新换代,留下了一个丰富的宝库。
我认为二手市场是一座城市的刚需,社会中每天产生大量的废弃物资,而这里面又有绝大多数是有剩余价值的,很多低收入人群需要它们。旧货市场能够成为桥梁,连接上供需方,这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对于社会公益和整体运转的稳定性都有很大帮助。它也能提供给民众一个社交场所,让大家了解陈列旧物背后的历史。
2017年10月时,央视新闻台报道了我的故事。小时候我总是听说,谁上了央视,全村人都能吃席庆祝。没想到最后吃瓜吃到了我自己身上。但我的家庭还是比较传统,爸妈依然觉得,因为捡破烂这件事上了新闻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他们非常反对我从事旧物行业,我本来有机会去一家世界500强企业工作的机会,但是我全部放弃了。
现在他们的态度就是不支持、不反对,时不时还会给我发消息问,要不要去上个班啊,做做法院实习什么的,想说服我“改邪归正”,但无济于事。
直到现在,我坚持了7年,旧货存了几十万件,走过300多座城市,10个国家,我在广州和佛山各有一家300平米的店铺。
旧物最打动我的是一种传承的理念,所以我把我的店面命名为“永续”,希望这些老物件能一直传承记录那些即将消逝的东西。
我并不追求扩张更大店面,或追求商业利润,这两个旧物仓库只是我旅行的大本营。我更想做一个世界观察家。前段时间,美国作家亚当·明特出版了一本《二手世界:全球旧货市场调查手记》,这可能是唯一一本写到全球旧货市场调查的书,而我可以做第一个记录中国旧货市场的人。我喜欢去记录这些见闻,想用社会科学的方式去深度挖掘,未来也出一本中国旧货市场的地方志。
一边旅行、一边收集旧货,这是我梦想的生活方式。如果要给尚未找到未来方向的年轻人们提一些建议,我想说,保持独立思考是最重要的。一定要多去尝试新鲜的领域,假如你是有小众爱好的人,希望你能一直坚持下去,这个社会是非常丰富的,不要忘记自己热爱的事情。
“读研、进大厂、做UP主,
轮椅女孩的正常生活”
提到残障人士,可能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艰难、坚强、励志,甚至乐观等。
但我其实一直想让大家把我们当做普通人。甚至有时候不太喜欢“乐观”这个评价,因为这里存在一种预设,即人们想当然地把残障人士设定成郁郁寡欢、消极厌世的那种性格。
我1岁的时候得了脊髓灰质炎(小儿麻痹症),因为后遗症一直不能正常走路,期间大大小小做了不少手术。不过我从小到大的教育经历很幸运,一直在跟正常人在一起上课、考大学、读研,我并没有感觉自己有多么“与众不同”。
直到我2015年毕业找工作的时候才发现,整个社会对残障群体的支持体系不够完善,导致残障人士找工作很不容易。公司对他们的要求要么非常高,要么非常低,只能做一些很基础的工作,中间几乎是空白。所以如果你不想掉到最底端,你就必须要向最好的发起冲击。一方面我想被当成普通人看待,但另一方面我们没有选择做一个普通人的权利,否则你无法生存。
得益于研究生阶段的网店创业带来的运营经验,毕业之后我陆续在阿里、网易、美团做过产品经理的工作。
在大厂工作的几年里,公司在出行、饮食各方面都很“照顾”我,但我仍然知道很多残障人士在就业、生活上很困难。很多人会因为残障被高校拒录、被公司歧视。比如中间有一次我去一家中小企业面试,聊完以后HR跟我说,“我还以为你坐轮椅来有多厉害呢。没想到也就如此,你还是待在大厂吧,只有大厂才能接纳你这样的人”。
这样的“歧视”并不少见,那段时间我也一直在思考,工作之外,我能帮助残障群体做些什么。
2019年1月一次去广州旅游的偶然机会,我抱着好玩、分享的心态拍视频记录下这次旅行。可能大家在互联网很少看到残障人士是如何旅行的,没想到这期小小地“火了”,播放量现在已经快到5万了。
在评论区里,有很多残障人士表示自己收到了很大的鼓励——“感谢你的视频!南京的轮椅族默默关注了up主”、“此时一位来自武汉的轮椅小哥过来点了下赞与关注”、“谢谢你啊,up主,从小姐姐你的身上我看到了阳光明媚,谢谢你给了我一份自信,一份真正的自信”。
逐渐地,我开始在用视频分享自己的日常生活、城市里的无障碍设施和残障学的理念。如果说在做视频之前,我希望自己能站起来。那现在,我更希望让更多人看到我们。我非常想要去改变大家对残障群体的刻板印象——一个是‘惨’,一个就是‘励志’。完全不是这样的,我希望能到大家看到这个群体的真实生活,我们遇到的困难、我们的心态、我们的工作,甚至我们这个群体的感情状况。
2021年12月我和央视新闻合作的一期《无障碍测评》视频,让我有了一种出圈、被看见的感觉,央视的采访让很多人第一次了解了残障群体在出行上的困难。白岩松老师当时也评论道,“无障碍测评是一种有效的监督,它能用最真实的过程和感受告诉我们哪儿的无障碍设施真的无障碍,而哪儿只是摆个样子,甚至连样子都不摆!”
所以对我来说,视频博主这个身份让我拥有了更多的使命感和更多勇气去面对困难。我想靠自己的一点努力,慢慢推动一个社会议题的进步。
为了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拍视频上,去年我做了一个看起来很大胆的决定——离开大厂,成为一名全职视频博主。刚毕业的时候,因为我是女生和残障的这两个身份,我在工作上总是特别想证明自己。那种“总想证明我虽然是个残障人,但是我不比普通人做得差”的心态,让我经常对自己很苛刻,把自己搞得很累。
但在工作6、7年之后,我没有那种迫切想得到职场认可的动力了,做视频让我看到了另外一种人生价值。这样价值感,来自粉丝们的反馈,也来自社会的一些变化。
比如有粉丝在看了我的游乐园出行视频后,带着他坐轮椅的哥哥去深圳玩,这是他们家过去十几年里第一次一家四口一起旅行,不光是她的哥哥、她爸妈也非常开心。
比如我通过拍摄坐轮椅乘坐上海无障碍公交车的视频,向上海市人民建议征集办公室提交建议,没想动,我的建议很快得到了回应并被落实。去年还作为市民代表参加了上海广播节。
我能真切感受到很多变化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未来我希望通过自己的分享,不仅能让这残障群体被看见,而且能被人懂得——他们需要的是更健全的无障碍设施体系和被平等对待。
除了拍摄视频做分享,之后我会创建一个残障社群平台,聚焦在跟我背景类似的、想要追求更高质量生活的残障群体,通过这样一个平台,让残障群体之间互相感受到力量。这就是我下一个阶段努力的目标了。
“25岁早婚早育,
我和两个宝宝在一起成长”
我是一个身兼数职的90后“斜杠青年”。主业是清华大学在读博士生,副业是自媒体博主,分享日常生活故事,同时还是两个宝宝的妈妈。很多粉丝觉得我是一个时间管理大师,其实那只是一种假象。
2019年5月的时候,我还在清华读硕士,当时为了赶毕业论文压力很大,加上经常需要去外地做田野实践,整个人很疲惫。就是在这样一个状态下,有一天我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
我有多囊卵巢综合征,医学上这是女性不孕最常见的原因。在得知自己成为准妈妈,我非常兴奋,觉得自己特别幸运。我和我男朋友(现在的老公)原计划在当年6月领证,这件事就成了喜上加喜的事情。
不过我老公当时并没有这样的心理准备,我记得当我把验孕棒照片发给他之后,他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才回复了一个“下巴惊掉”的表情,然后也不说话。当时我还有点失落,觉得男生知道自己女朋友怀孕都是这种反应吗。后来见面才发现他脸色苍白,而且双手冰凉,看来真被吓到了。
短暂的惊吓和兴奋过后,我们决定不会放弃这个生命。一方面我会继续我的硕士毕业论文,同时博士休学一年,我老公也放弃了手中不成熟的创业,转向其他稳定项目,拿出更多时间照顾家庭。
所以在怀第一个宝宝的过程中,我一直处在一个相对快乐的过程,我对未来的生活很期待,因为我不知道这个小生命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生活。但我在2020年怀第二个宝宝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焦虑情绪。因为养了第一个宝宝之后,就真切体会到了养孩子有多辛苦。以及担心和学业的精力分配、未来家庭经济压力等问题。
在年纪轻轻就成为“二孩妈妈”之后,我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首先是忙碌。我记得3月8日那天,我们照常早上8点送大宝去幼儿园,然后赶到办公室准备当晚要推送的视频脚本,一直改到下午3点。接着回母校做了一个宣讲会,5点宣讲完之后又返回办公室拍视频。中间录制过程出了好几次意外情况,直到7点多才拍完。当天还是拜托我爸妈去接的大宝,二宝也是他们在照看。最后剪辑到晚上10点才把视频发布,11点的时候才吃上当天的第一顿饭。
其次是焦虑。可能现在年轻人都会焦虑,但有了孩子之后你的焦虑就会放大。我最近最焦虑的是自己的博士论文什么时候能写完,同时还要焦虑孩子的成长、教育。现在家长在养孩子这件事上很内卷,很多时候家长花钱,其实是在安抚自己的焦虑。
最后是成长。有了孩子的这两三年中,我感觉自己的成长速度很快。如果我只是个学生,那我写好自己的论文就可以了。但现在我是个二孩妈妈,经常手里要同时处理好几件事情。自己的心态、抗压能力、情绪调节能力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可能也是被逼出来的吧。
比如在2020年生下大宝成为“母婴区博主”后,接连两个孩子的到来让我对自媒体事业有了新的思考,如何调整视频定位、如何平衡日常内容和商务广告等,都需要去改变。毕竟养两个孩子的花销实在不小,我的自媒体事业也要成为家庭的一部分收入来源。
对于“早婚早育”这件事,经常有同学和朋友问我,如果有后悔药的话你还会生下第一个孩子吗?因为本科阶段的时候,我在他们眼中是一个争强好胜、事业心很重的女强人形象,大家都没想到我能这么早成家。
这个问题其实我自己也想过。如果真能回到那个时候,我其实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因为当时的想法和情境都是我愿意去接受这个生命,尽管她也给我的生活带来很多的改变和挑战,但我觉得这些改变和挑战都是我可以接受的,我也并不觉得使我的人生暗淡了。
对于现在一些年轻人恐惧生育这件事,我也很理解。我觉得大家一定要想清楚自己到底想不想生、要不要生、能不能生。怀孕的过程不是最难的,出生之后怎么养他才是最难的。如何面对妈妈这个角色、如何调整家庭关系、如何规划孩子的成长,是很关键的。我庆幸的是,我的老公很给力,我的家庭给了我很大支持。
在养孩子这件事情上,没有人能做到绝对的平衡。如果把当下的更多精力分配给事业,那你的事业一定会更有起色。如果你选择了全职陪伴孩子,那他肯定能得到更充分的关怀和爱。但是我更倾向于自己,不愿意放弃我自己的事业,我觉得我的成长也能给他正面影响,他可以看到妈妈也在奋斗、也在工作,也是一个榜样作用。我希望和我的两个宝宝一起成长。
“4年旅行写作,
填补了我的世界观版图”
我是一名89年出生的自由旅行作家。很多人一听自由职业,第一反应都是羡慕。其实我不是刻意要去追求某种自由的工作方式,而是工作内容决定了我的工作性质。
2012年在北京时,我还在一家青年文化杂志撰稿,也是上了2年班。不过做杂志,上下班时间规定的也没有那么死,那时我就是一个相对自由的状态。
在2016年,我看了毕赣导演的《路边野餐》,萌生了寻找电影拍摄地的想法,那趟旅行对我的影响很大。我发现,实地探访一个地方真的会产生一些不一样的感觉,它是文字或影像都表现不出来的。
那之后,我就一直筹划着自己的旅行写作项目。2017年4月,我开始了第一次历史文化探访旅行。第一条线路,我回到故乡东北,寻访中东铁路沿线,之后两年间又走访了新疆北部伊犁、四川西部的西康省,又回到故乡探访南满铁路。2018年底,我开始走国外路线,包括马来半岛、伊斯坦布尔、伊朗西部和乌兹别克斯坦4条路线。
小时候我看过很多历史作品,包括我很喜欢玩一个游戏《帝国时代》,里面讲了很多历史故事。自己亲自行走,实际上是在验证这些历史故事,如果没有真正去过这些地方的话,可能会有一种错觉——这些历史是不存在的。但当我真正走到那些地方,看到那些建筑和人,从他们的口中听到那些传闻,我才能够验证那些文本中获取的知识。
寻访各地遗留历史建筑、殖民与移民痕迹、宗教团体与少数族裔,探索故土在时间空间中的连接,我把我的工作定义为,用探访的方式验证自己在文本中看到的和脑海里想象的世界。旅行写作是在填补自己世界观当中的一个版图,这是一个自然而然积累的过程。不断走新的线路,积累见识,我的版图也越来越完整。
目前为止我一共做了11条线路,整理出了两本探访笔记《铁锈与孤岛》和《盲目流动》。遗憾的是。我在20个月问了31家出版旅社,他们都觉得这本书的商业价值不高,以及书里涉及到一些民族宗教的敏感内容。
最终没能拿到书号出版,我就把电子版放到了我的个人网站上,并且印刷了500本非卖品书籍,用黑色的布面封面组成了巨大的画板,请我的朋友钱赓在上面进行书法表演,写下“斗量之海”的字样,以文字书写大地,如同以斗称量大海,将我们的精神世界附着于时间的废墟上。最后,我得到了500本截然不同的封面,并把它们赠送给了曾经赞助过我项目的朋友们。
我的书内容注定是小众的,我希望阅读的人能在其中感受到它的价值,相反我不是很追求更多的传播量。
曾有一次,我在伊朗、阿塞拜疆、土耳其三国的边境寻找三座联合国世界文化遗产的教堂。当时找到第二座教堂的时候已经快要下午了,第三座教堂在方向相反的一个深山当中。我还是拜托司机在天黑前赶到了,它在一个湖边,在夕阳余晖当中,看到它我就觉得特别满足。
司机和我说,一般游客来都是去景点拍拍照、吃点美食,你这一天,没吃没喝,去山里面找几座破教堂,我觉得你的生活在中国应该也很辛苦。
确实,我的工作没那么稳定,和一些长辈聊天,别人一听你没有正式工作单位,就觉得你是个街溜子。但有时我觉得盲目流动是一个比较好的状态,你可以放下对生活的某些执念去自我验证。
有人说我选择的路是少数人的道路,我觉得我所选择的这条路是一条阳光大道,本来应该有很多人都在走的,但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很多人在走。在这条路上,我们能获得更多的是自我满足,而不仅仅是社会层面的认可。
由于疫情,本来的国外旅行写作计划不得不暂时搁置,只能先计划一些国内的线路。目前接一些兼职撰稿的工作,我的收入也还够维持生活。
我希望通过自己的体验和感受呈现一些价值。我们都是汪洋大海中的一座座孤岛,我想在这些孤岛之间找到连接。
“想活给自己,去看看世界”,
无数逆行者的人生切片
@匿名
29岁参加专升本,然后今年顺利在读大三。我这种基层人员出生就是逆行者,地狱难度,开心生活互勉吧!
@freehyde
从TOP2名校毕业后,我在校内做了3年人权教育项目,随后来到北京某家草根NGO从事妇女权益保护。我主要是做反家暴的法律咨询,也会联合志愿律师跟进一些反对性别暴力的案件,做宣传教育。
2015年那时候,我在北京到手收入也就5000元,工资非常少,对同校毕业生平均水平来说是有点拖后腿了,但我相信做这件事是值得的。这一年的经历,我最大的收获就是在看待性别平等和弱势群体上有了更全面的认识。在进ngo接触真实的受暴妇女前,我也经常会“怒其不争”,觉得有些人被家暴还不离开就是活该,但是接触到她们,以及接触到各位领域里专家后,我知道很多女性不离开是有她的困难,是因为整个社会支持网络薄弱。总而言之,我对弱势群体多了一份理解,在以后的生活中遇到类似的情况,我也会尽量帮忙。
@林海
在大学我学习的是法律,毕业后在幼儿园教过小孩子英语、卖过打印耗材、干过互联网培训和广告投放。后来又在国有地铁运营公司干会展和采购,本以为体制内会让我少折腾,但一眼望到头的人生不是我想要的。在32岁的时候,我投身汽车行业,把自己的兴趣爱好和工作结合了起来,当产品经理,完全不懂车,也有只有一点英语基础,我还是来到南美市场,慢慢学习汽车知识,目前回到国内继续做产品。
之前的每一次跳槽,都同时跨越了行业和岗位,宽广的视野让我的人生继续充满可能性。在汽车行业八年,一直不断尝试,从油车、混动,一路做到纯电,从央企、TMD到新势力。一路迎接挑战,越来越好。
@匿名
我是名UI设计师,今年32岁,在30岁这一年,由于长时间加班及饮食不健康,我的身体发出严重警报。因此,我告别工作回到老家休养身体,恰巧有个当代课老师的机会,就做了半年的老师。很想一直留在那所乡村学校,每天陪伴我的是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以及目之所及的青山绿水和蓝天白云~
@Grace
一次跟小姐妹度假,去了马来西亚仙本那,说是不会游泳也可以学潜水,这一次尝试让我爱上潜水项目,并改变了我整个人生的走向。我们去了世界十大潜水点之一的诗巴丹,我第一潜就看到隆头鹦哥Jack鱼的鱼群混合风暴,那一刻打开了我新世界的大门,改变了我整个人生的走向。同行朋友们决定回去了,我自己一个人决定留下来继续学潜水,再考一个进阶潜水证。
之后签证到期,回到北京以后,我一直心心念念想潜水,完全没有心思工作生活。那时,我在马来西亚潜水认识的助理教练告诉我,她在马尔代夫以南的一个小岛的潜水中心做教练,要招一个sales,要求会中英文跟潜水,主要推广体验潜水和保护海洋,工作时间为期一年。考虑了一个星期,我辞了工作,带了简单的行李就出发了。
在30多岁的年纪,我一个人去小岛上学潜水,待了一年。如果继续在北京生活,可能就是结婚生子,做个闲职,可是人就一辈子,我30岁了,想活给自己,去看看世界。一年后离开的时候,皮肤变成古铜色,海水也把头发漂成了浅棕色,光着脚丫子在岛上跑了一年,认识了很多海洋生物,有我名字命名的蝠鲼,学会了爬椰子树、开椰子,从一个潜水小白到一个Dive master专业人士。以前在城市里打扮精致的我,彻底成了一个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岛民。
这一年的岛民潜水生活,让我知道了原来生活可以更加精彩跟自由,回北京以后我开始去考各种运动牌照,到现在会15种运动,包括水肺潜水、自由潜、美人鱼、滑雪、撸铁、花样滑冰,又找到了一份体育相关的工作,我今年37岁了,还在像小孩子一样玩,保持善良跟一颗初心。
@Half Lucy
大学毕业后拥有一份非常稳定的工作,国企有编制,很多人眼里俗称“铁饭碗”,严格上下班时间,几乎从不加班,福利很好、薪资稳定。但工作一年后,我瞒着家里偷偷离职,因为我仿佛已经看到了职业的尽头。作为一个女生,大家都认为学业结束后进入稳定工作单位,结婚生子就好了,但是我选择了换一种方式——我想学一门技能离职,然后创业。
我开始学习咖啡专业技能,在一年后和伙伴开了家咖啡店,2019-22,开店快四年了。和以前的生活相比简直就是天翻地覆,创业四年一直是“自驱型社畜”,除了生病都在工作。但找到了那种“我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的自豪感,特别深切地感受到过去的宣传画报上,“劳动妇女撑起半边天”的那种朴实却光荣的革命精神。疫情下开餐饮实体店真的不容易,但现在如果问我面对之后的不确定性是否后悔,我依旧会说“不”,我会选择认真谨慎地向前冒险。
@小Z
曾经是个迷茫的小城普通青年,直到大学时选择了第一份实习在印度,做网站运营,毕业后第一份正式工作去非洲当地企业工作了三年,现在回到上海在以前向往的大厂从事新兴市场相关的工作,算是有了自己喜欢的方向。
大学找到印度实习机会时,几乎身边所有人都在用一些刻板印象的理由劝我不要去,我第一次一个人到印度,出机场就被骗了钱,在当地生病去医院发现关键时刻交流不了要靠比划……所幸最终坚持己见逆行去印度呆了几个月,回来后用亲身见闻去打破刻板印象,接触了不同国家普通人民的生活哲学,也结交了许多活的精彩的朋友,现在心态上能更好面对内卷这些压力。
@匿名
目前23,要说决策也不算,只是20岁那年刚好想辞掉在老家朝九晚五的工作。刚好,在广州做直播行业的亲戚找到我,我就又来到这座很熟悉的城市成为了一个直播人。一个偶然进入直播行业,能感受到最大的变化就是工资比在小城市的收入翻了3-4倍。现在想给父母买点什么的时候,可以毫不犹豫地下单了。
这三年,我的性格好像也被改变了许多。以前,身边朋友用“温文尔雅”来形容我,到现在他们说我“仿佛脱胎换骨”。这算不算是一个“逆行者”呢?那些朋友觉得我变了。到底变没变,又变成什么样了?自己知道就好,毕竟没有人会一直止步不前,对吧?
24小时热榜
查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