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壹览商业

作者/费尔南多

编辑/木鱼

即将走上资本市场康庄大道的商汤科技突然遇到了拦路虎。

2021年12月13日，商汤科技发布公告表示，“将延迟全球发售及上市”。耐人寻味的是，12月10日，也就是商汤科技公开发售认购当天，美国财政部将商汤列入“非SDN中国军工复合体企业名单”，禁止“美国投资者”参与商汤科技IPO。

事实上，早在2019年，美国商务部就将商汤科技列入“实体清单”，这也意味着没有获得美国政府的许可，商汤科技不能获得特定的技术、商品与服务。

作为高端制造业的代表，已成为科技巨头的华为遭受美国制裁尚属情理之中，而作为创立仅有七年的AI创业公司，商汤科技怎么就成了美国心头之患了呢？

01

诞生：风口上的“学术派”

与大部分科技公司由商人在商业利益的驱动下诞生不同，商汤科技在商业公司之外，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具备“学术”背景。

以其创始人汤晓鸥为例，其在上世纪90年代攻读麻省理工学院攻读博士学位时，就接触到了人脸识别的算法。

获得学士学位后，汤晓鸥进入香港中文大学工作，从事计算机视觉相关领域的研究，并且创办了香港中文大学多媒体实验室，这正是商汤科技的前身。

而商汤科技创立之初，瞄准的也正是人脸识别领域。据了解，在商汤科技诞生前，人脸识别行业已经“触顶”——因为人眼97.53%的准确率，被公认为机器可望不可即的天花板。

但是作为技术专家的汤晓鸥并没有妥协，外媒报道，2014年，汤晓鸥带领团队，用自研的GaussianFace算法，将视觉识别的准确率提升到了98.52 %，一举创造了历史。随后，精益求精的汤晓鸥团队又推出了DeepID，将这一数字提升至99% 以上。

值得注意的是，商汤科技诞生的2014年，也是资本市场异常看中AI行业的一年。中国信通院发布的调研数据显示，2014年，中国AI领域融资规模接近150亿元，同比增长超200%。

事实上，也正是在资本的推动下，商汤科技才得以成立。官方资料显示，在展示DeepID算法后，IDG的投资人就闻风而至，“投资数千万美元”，进而推动商汤科技诞生。

然而在技术上风光无量的同时，商汤科技也开始引得美国政府的忌惮。

对于美国政府来说，随着本国劳动力成本的提升，“让美国再次伟大”只能依靠垄断高端前沿的技术，做专利“流氓”，进而让世界人民为美国买单。

以半导体产业为例，上世纪七十年代，随着经济发展和技术的成熟，日本构建起了半导体的全产业链。公开数据显示，1985年，日本半导体市占率首次超过美国，成为全球第一。1988年，日本半导体产值更是达到了全球芯片总产值的67%。

受到威胁的美国政府此后一边通过《半导体协定》等政策限制日本半导体发展，另一边与韩国政府联合执行《超大规模集成电路技术共同开发计划》，制约日本半导体产业。

在美国和韩国联手制约下，日本半导体的最后一粒火种尔必达破产，日本半导体产业就此偃旗息鼓。

AI也是一样的道理。由于其可以在底层上高效率地解决众多此前需要海量劳动力才能完成的任务，因此，被众多学者认为是未来最具想象空间的技术。

以智能汽车为例，IPRDaily发布的数据显示，2020年-2021年10月，商汤科技取得了1115项智能汽车专利，领先福特、英特尔、谷歌等一众美国公司，甚至美国新能源的“宠儿”特斯拉连榜单的前二十都没进入。

事实上，正是因为患上了“AI恐惧症”，美国目前也不止制裁商汤科技这一家中国AI公司。2019年首次制裁商汤科技时，美国政府还一并将旷视科技、海康威视等一众AI企业列入“实体清单”。

而2021年美国殚精竭虑地狙击商汤上市，也从侧面反映出，在受到制裁后，商汤科技并没有受到压制，反而越发强悍。

02

左右为难：姓“学”还是姓“资”？

尽管商汤科技被美国政府盯上，从侧面证明了自身的科技价值，但是作为一家商业公司，商汤科技似乎是不合格的，因为其一直没有摆脱亏损梦魇。

招股书显示，2018-2020年以及2021年上半年，商汤科技亏损分别达到34.33亿元、49.68亿元、121.58亿元以及37.13亿元，三年半累计亏损高达242.72亿元。

更令人遗憾的是，如果没有融资，商汤科技连持续、稳定的现金流都很难维持。招股书显示，2019-2020年以及2021上半年，商汤科技研发费用分别为19.16亿元、24.54亿元以及17.72亿元，同比增长125%、28%和45%。同期，商汤科技的营收增速分别只有63%、13.8%以及91.8%。

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商汤科技陷入亏损怪圈，很大程度上与其“学术派”背景以及AI行业的特殊性有一定的联系。

首先，AI不同于互联网，拥有极高的入门门槛，这也使得商汤科技需要付出不同于一般公司的人力成本。

招股书显示，截至2021年6月30日，商汤科技计有40位教授参与研发工作，拥有逾5000名各类员工，其中2/3为科学家及工程师。

诚然，这些学术人才为商汤科技带来了高壁垒的技术优势，沙利文发布的数据显示，2015年1月1日至2021年6月30日，商汤科技在CVPR、ICCV和ECCV上发表的论文数排名第一。

但商汤科技方面无奈地表示：“为了延续这种学术上的优势，公司把领域内的所有顶尖科学家全部收入麾下，还储备了大量深度学习领域的人才，搭建起了从应届毕业生到技术专家的人才梯队”。

招股书透露，商汤科技雇员福利开支占比逐年增加，2021年上半年发放薪资12.85亿，占比总营收的72.5%，并且十名董事和高管共获得6.8亿薪酬，人均年入6800万。从这个角度看，商汤科技真的很“联想”。

面对高额的人力成本以及持续性的亏损，商汤科技能想到的首要目的就是“开源”。这一点，从商汤科技将自己定义为涉猎安防、金融、自动驾驶等领域的“人工智能平台型公司”可见一斑。

甚至在面对2021年突然爆火的元宇宙时，商汤科技也开始蹭热度。有媒体统计，在IPO招股书中，商汤科技提到了47次元宇宙。

但是在具体的业务上，我们并没有看到商汤科技因输血“管道”增加而有更亮眼的营收。

财报显示，目前商汤科技主要有智慧商业、智慧城市、智慧生活、智能汽车这四个营收板块，其中智慧商业、智慧城市是商汤科技的重中之重，合计占比约80%，然而2020年以来，这两大业务的增速却开始放缓，比如智慧城市的增速就从2019年的139%降低到2020年的7%。

更令商汤科技尴尬的是，新拓展的业务，也陷入了“饼虽多，但都不圆”的窘境。

以商汤科技智能汽车业务为例，2018-2020年以及2021年上半年，其营收为分别为1.39亿、1.39亿、1.58亿以及0.71亿，并且来自前五大客户的收入分别为99.6%、97.7%、92.2%以及97.9%。无论是营收增速还是抗风险能力，都不乐观。

03

做研发需要钱

也正因此，商汤科技急需登陆资本市场，在更大范围获得筹集资金。毕竟，在遭受美国政府打击上市受挫发布公告时，商汤科技表示“仍致力尽快完成全球发售及上市”，就向我们昭示了其急切的心理。

但是与大部分企业上市即代表创业取得阶段性成功不同的是，商汤业务模式的特殊性所导致的巨额亏损，似乎并不会因上市而有所缓解。

商汤科技的招股书显示，其将把IPO筹集到的60%资金，继续投入到AI研发当中。之所以还要将筹集的大部分资金投入到已经取得相对优势的AI业务中去，是因为商汤科技的AI技术并未达到足以形成技术壁垒的程度。

比如，针对商汤科技引以为傲的人脸识别算法，旷视副总裁顾亮就表示：“现在的智能化市场格局已经不是单一的算法模型比拼，当人脸识别的算法从98%到99%的时候，它的应用层面上并不会带来核心的变化”。

也正因此，现阶段的商汤科技依然需要继续投入巨额的资金，深挖AI技术，以拉开和竞争对手之间的差距。

以超算中心为例，此前，商汤科技斥资56亿建设了亚洲最大超算中心上海临港大型人工智能计算与赋能数据中心，这将使商汤的总算力达到每秒4.91百亿亿次浮点运算。

但是据商汤科技研究员透露，超算中心运行一次的综合成本至少需要 50 万元。考虑到商汤科技的的多元化业务并没有形成反向“输血”，因此，即使上市成功，商汤科技或许依然逃不过亏损的宿命。

04

AI要做，钱也得挣

值得注意的是，不只是商汤科技。作为AI赛道中较为出圈的公司，商汤、云从、旷视、依图，被称为“AI四小龙”。但最近的半年里，AI四小龙境遇遭到了相几乎相同的境遇。

一方面，他们都处在巨额亏损之中。据招股书披露，旷视科技的累计亏损为130.6亿元，依图科技和云从科技的累计亏损分别为72.68亿元、22.81亿元。

另一方面，面对亏损，AI四小龙背后的投资机构似乎有点着急，催促所投企业尽快上市，意图快速“解套”。目前四小龙不约而同的都在争做AI第一股，但是四小龙的上市之路遍布荆棘。7月2日，上海证券交易终止了依图科技科创板上市；旷视科技此前登陆港股失败，选择向科创板发起进击，但目前还没有结果；去年底云从科技在上交所披露上市文件，今年3月资料过期，上市失败。

上市之路布满荆棘，除去财务状况不佳外，以奔赴科创板的依图、云从、旷视为例，三者都收到了上交所的数次问询函，云从科技被问询了29个问题，依图科技是47个，旷视科技是36个。

除此之外，随着技术的成熟，政府部门也开始对以人脸识别为代表的隐私问题严加管控。比如，2021年11月1日起正式实施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个人信息保护法》就规定，“所收集的个人图像、身份识别信息只能用于维护公共安全的目的，不得用于其他目的”。

在商汤科技之前，云从以及旷视在上交所的问询函中，就被问及了数据合规以及伦理风险等问题。

有意思的是，2021年12月，小鹏汽车就因违规采集43万张人脸照片被徐汇区市场监督管理局罚款10万元。这对于视觉AI公司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噩耗再次传来，继12月10日“拉黑”商汤之后，12月16日，美国财政部将云从科技、旷视科技、依图科技等8家企业再次拉入黑名单。

显然，以AI四小龙为代表的独角兽光环正在逐渐褪去，四小龙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作为行业顶尖的AI公司，被美国盯上足以从侧面证明其技术实力。但是作为一家商业公司，如何扭亏为盈，是目前最要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