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新周刊

作者/那子

“一上线，单子全满了。”2022年12月中旬，北京外卖员王肖山一如往常打开众包软件，外卖派送提示不断被刷新，一直处在满单状态。

此前，受疫情影响，北京多区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运力减弱、订单配送压力大等情况。政府、外卖平台等各方努力解决着问题：号召居民参与外卖配送、提高每单的基础配送费用……

王肖山，便是维系这座城市正常运转的兼职外卖员之一。他和的“同行”，在这半个月里，书写了让人难忘的故事。

01 兼职小兵维系着城市运转

因为主业工程建设受疫情影响停滞，王肖山从2022年11月底开始做外卖骑手。本意是在基本工资的基础上，多增加一份收入，但没想到意外地成为了维系一座城市在特殊时期正常运转的关键力量。

据另一位兼职外卖员小武估算，从11月底开始，北京外卖运力紧张的情况开始出现。当时，市民网上采购量大幅上涨。小汤山是北京周边重要的蔬菜供给基地之一，其负责人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12月中上旬，美团买菜的蔬菜需求量相较之前增长了3倍左右。

另一方面，部分骑手因感染新冠不能到岗，加剧了配送压力。据小武估算，某一平台快递员到岗率可能一度降低到仅有50%左右。

位于北京西城平安里附近的送菜店，日常站点有30名骑手到岗上班，到了12月中旬，站内仅有8名骑手可上路送菜。

12月中旬开始，北京多区向市民发出倡议，号召在个人及家庭允许的情况下、在确保自身身体健康的条件下，可以自主选择加入外卖骑手的行列当中。

北京大学生陆路就是在这个时候做起了兼职外卖骑手。“只是想出门放松心情，不喜欢一直窝在室内。”

软件操作、用户沟通、安全培训、异常问题处理等简单的线上基础培训过后，陆路骑着电动车，开启了一段日后用“赚钱不易”来形容的外卖经历。

兼职外卖员的加入，一定程度上提升了外卖运转效率。据美团配送数据显示，自12月14日以来，新骑手注册人数连日增长，其中15至16日新骑手注册量比上周同期增长215%，截至20日累计新注册骑手已超过5000名。

另一方面，外卖平台通过提高基础配送费、加大专项补贴等方式，留住更多的外卖员。

小武告诉新周刊记者，每单配送费可达到7.5元，在原来基础上上涨50%左右。再加上冲单奖、出勤奖、天气补贴等一系列的补贴费用。据他估计，如果外卖员一天在岗10小时左右，单日收入可达上千元。

据“晚点 LatePost”报道，12月19日，一名成都的骑手工作11个小时 23分钟，送出138 单，赚了1000多元。

初听“日赚上千元”，王肖山的第一反应是，“比较虚假，一单只有那么多钱，1000多块钱你得跑多少单。”

包括小武、王肖山在内的大部分外卖员，平均日薪都在300元左右。

当模糊的数字变得具体之后，运力不足的情况下，外卖员的艰辛更具象地展现出来。

02 新手小白遇上了高端局

第一批响应政府号召成为外卖骑手的还有陈世强，他的动力来自于自己的体验：早上9点多下单，快11点都没人接单，一气之下，他注册了美团众包，开启了外卖小哥的初体验。

等到真要接单时，他又有些担忧，“因为自己不熟练，导致别人吃不上饭”。后来发现，事前的担忧都是徒劳，因为所有新手外卖员都会“耽误事”。

在最高气温不过5°C的北京，只要骑行起来，陈世强就感觉冷风是直接砸到衣服上的，再透过衣服的缝隙钻进身体里。在十字路口等绿灯遇到同行时，陈世强询问他们如何保暖，得到的回复大多是，“多穿点，羽绒服里多套几件”。

陆路的第一单就碰上了大问题。取餐时，电子导航分明提醒已经“到店附近”，但他始终找不到店铺，询问附近的商家才知道，这家店藏在另一家店里面。送餐时，导航指引的小区门没开，他绕了半圈去侧门，结果发现了“单元楼被封控”的条幅。后来弄明白，被封控的是隔壁小区，中间只间隔一道铁栏杆。

电动车的后备箱塞不下外卖；顾客不接电话；订单上写着1011，结果送到了101；电动车不让进小区，只能步行送餐；因为忘记点“送达”，不仅取消了时间奖励，反而扣除了一半的佣金……

类似的慌乱，每一位外卖员大抵都要经历过一遍。奈何新手小白，遇上了“高端局”。

以往的抢单机制会设置“商家已出餐”的提醒，方便附近的外卖员抢单。但2022年12月10日左右，外卖平台取消了提醒。如此一来，商家和外卖员开始了一场“互相等待”的博弈。

在小武看来，改变后的游戏规则，导致了参与游戏的双方只能互相等待。为了保证餐品新鲜度，商家会等待外卖员到店再做餐；而外卖员为了节省时间，会等商家出餐再去取餐。

小武很无奈，也只能选择肯德基、麦当劳，或者一些熟食店铺外卖单子，尽量避免包子、炸串这类现制的餐馆，减少等待出餐时间。

现实永远比我们想得要复杂。一次，小武抢到了一单某面包坊的外卖单，取餐时却被告知，“其中的一款‘红豆蛋挞’为了保证客户的口感，必须现做，10分钟后再来取餐”。

10分钟，对于已经计算好路线的外卖员来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等着”。

03 有爱的三个字：“放门口”

新周刊采访这几位兼职外卖员的时间，是在2022年12月底，这个时候，北京的运力系统基本恢复正常。最显著的迹象是，之前提高一倍的基础配送费已经降至此前的标准了。

再提及这段经历，他们说的最多的词便是——辛苦。辛苦之外，他们同时感受到了特殊时期下，顾客的理解和宽容。

外卖员和顾客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那段时间，陈世强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除了商家的催单，就是顾客说的“放门口”。“有些阳了的顾客，不希望影响到我们。”

久而久之，陈世强熟练地执行着“非接触配送”的工作流程——不敲门，把外卖放到门口，转身离开后再打电话，“您的外卖已经放门口了”。

有一次，陈世强接到了外卖员最不愿意接到的外卖单子——两箱瓶装水，还有其他生活必需品。“很沉，压得电动车都往一边倒”。带着怨气上路的他，竟意外地接到了顾客的电话，“你快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和你一起拿上楼。”

“哎呀，你听着就暖心。”坐在电瓶车上休息的陈世强，说这话时调整了下衣领。

在运力最为紧张的时候，王肖山在电梯上遇见一位老奶奶。老奶奶问他“一单能不能挣到5块钱？”王肖山如实作答，“8块、10块这样子”。

老奶奶听后，以略带心疼的语气说道：“这么辛苦，应该给10块。对于我们消费者来说的话，多个几块钱其实倒无所谓的。”

王肖山将这段兼职经历分享到网上，评论区全是关心和提醒的声音，“保护好自己，注意保暖”“骑车注意安全，拐弯过马路多回头看看”。

当然，这段经历同时给了这群朋友一次特殊的经历。陆路在社交媒体上分享了“第一次见这么高级的套房”的见闻——“电梯一开就是一户……连门都没有”。

现在，陆路投入到紧张的备考学习中，小武、陈世强已经回归到正职工作中，王肖山休息几天后，准备回家过年。

辞去了兼职，是因为他们的主业恢复常态。这四位兼职外卖员，在飞驰的车上，度过了难忘的半个月，给北京带来了自己的速度和温度。他们只是特殊时期兼职外卖员中的四位普通人，但正是难以计数的他们，成了第一批“阳康”的人眼里——最可爱的人。随着我们的生活逐渐回归常态，兼职外卖员如超人般出现又离去，值得我们一句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