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中国企业家杂志

作者/记者 胡楠楠

 编辑/姚赟

一场联姻，让两家晋江系企业的关系，又近了一步。

近日，“特步小公主和七匹狼公子喜结良缘”的消息冲上热搜。网友对此玩起了段子，调侃道，“还以为这种事情只存在小说里”“门当户对，强强联合”“对我属于梦幻联动了，小时候爸爸穿着特步的鞋，拿着七匹狼抽我”，甚至还脑洞大开为特步编了新的广告词——特步，狼一般的感觉。

但这对特步和七匹狼两家企业来说，则是商业上非常重要的一步。据了解，新娘为特步CEO丁水波的二女儿丁佳敏，而新郎则是七匹狼创始人周少雄的儿子周力源。

丁佳敏在其社交账号上，也侧面证实了这则消息。有网友留言问到“你和周力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呀”，丁佳敏本人回复：“青梅竹马来着”。

而此次婚礼，让几家闽系企业姻亲关系成为热议话题。安踏、特步、七匹狼、九牧集团等企业多存在二代联姻关系。此前，九牧集团公子林晓伟和特步长公主丁利智的婚礼也曾引起轰动。

安踏集团董事局主席丁世忠曾多次公开表达了“晋江商人亲如一家”，而这不只是感性的乡土认同——各家品牌之间会联合在一起采购，能够有更强的议价能力，降低成本。除此，闽商之间合伙做生意、资金拆借都十分频繁活跃。

这也是闽商的特点，家族凝聚力极强。闽南面海背山，早期多数人都以出海捕捞为生。常年要在波涛中出生入死，在海上生存全靠彼此团结协作，若一旦发生海难，家中的妻儿老小自然由兄弟、邻里照看。

抱团可以快速建立起合作关系，减少摩擦，也可以为理性的商业带来更稳定的利益关系。站台、合作、联姻，这些都是通往信任的渠道之一，目的就是更好地“抱团”。而这是闽系家族企业找到的解决方案——创始人已过壮年，接班问题不明朗，家族财富该如何保值增值，家族和企业又要如何治理和延续？

创二代登场：小说桥段照进现实

订婚后，丁佳敏在社交平台上晒起了婚后生活。两人吃完晚饭压马路时，亲密地比着剪刀手，借着路灯两人影子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心。

1997年出生的丁佳敏，不吝于在不同的社交平台上分享她的生活和工作，搞怪的短视频，出席不同时尚活动的现场，和明星之间的互动，都会公开。2021年8月，丁佳敏多了一个身份，特步“半糖”女装系列主理人。她的社交平台上，不少内容都与“半糖”相关。

她的经历，确实像是小说。

丁佳敏所学专业虽然和服装设计无关，但由于从小耳濡目染，对时尚有很浓的兴趣。于是在毕业后就选择加入了特步，她曾在接受采访时回忆起这段经历：从英国读书回国后，加入了特步，从品牌副总裁的助理做起，写会议纪要、做PPT，学习和品牌相关的知识，如同一个刚刚踏入社会的新人。

半糖系列，更像是丁佳敏的一次内部创业。据丁佳敏透露，她几乎参与了每个环节，从设计、面料到品牌传播，甚至亲自拍宣传照。

这是特步多品牌和年轻潮流战略下的产物。据介绍，该系列结合运动与美学，探索运动时尚如何演变至适应各类场景，为时下年轻人树立标杆，让他们自由表达其独特个性。从产品品类来看，半糖系列T恤、卫衣、Legging、运动Bra、裙装等为核心主打产品。

周力源也在为七匹狼尝试新的品牌，试着借助年轻人的优势抓住同龄人。

1996年出生的周力源，现在福建七匹狼实业股份有限公司担任总经理助理，也是七匹狼上市公司最年轻的董事。目前主要负责七匹狼投资的法国轻奢品牌Karl Lagerfeld的运营管理，以及品牌整体战略的制定及执行。

Karl Lagerfeld与已故设计师“老佛爷”同名，一直备受关注。

2017年，七匹狼以3.2亿元收购了Karl Lagerfeld品牌在中国的运营权。收购之初，Karl Lagerfeld已连续多年亏损。周力源接手后，2021年Karl Lagerfeld终于扭亏为盈。据2021年财报显示，Karl Lagerfeld品牌销售收入2.79亿元，同比增加107.32%，净利润1120万元，也是该品牌自2014年以来的首次盈利。

时尚产业也是七匹狼近年的布局重点。相比丁佳敏，周力源的求学经历，与时尚有关。他曾就读于加拿大多伦多大学艺术史专业。在2022年半年报中，七匹狼表示，确定“实业+投资”的发展战略，对七匹狼主品牌变革的同时，通过投资并购方式布局时尚产业。近日，七匹狼还投资了西班牙时尚品牌Desigual，公司董秘回应称，确有其事，看好发展前景。

今年9月的一次访谈中，七匹狼董事长周少雄表示，创业30年，现阶段正面临年轻人如何接班的问题。不过他自己也提及，接班人不一定要亲属，“很多人会觉得七匹狼是家族企业，其实是否一定要传承给自己的亲属做接班人，这可能是我们需要思考的问题。我觉得企业要可持续性发展，不一定要是家族的。它可以是家族治理，也可以是股东拥有，但一定要吸引优秀的人才参与”。

这场联姻，看起来像是两家企业间的“抱团取暖”。

七匹狼曾是一个家喻户晓的男装茄克品牌。1990年成立，2004年便在深圳中小板上市。2001~2012年是其营收增长的十年，2012年营收创下34.77亿元高点，之后便开始出现下滑。而成立于2001年的特步，近两年也一直在寻求转型。目前旗下除了占据营收80%的特步大众运动业务外，还通过收购布局了专业运动和时尚运动业务，2019年开始，先后买下了索康尼、迈乐、盖世威、帕拉丁等品牌。不过在营收上，和同为运动品牌的安踏、李宁还是相差悬殊。

海外留学，归国后进入家族相应的企业学习经营管理，内部不断尝试累积经验，而后在某个岗位、分公司、新品牌中独挑大梁——总结起来不少闽系二代，都在重复这样的故事。

闽系抱团，联姻只是基本操作

联姻之外，两家公司在投资方面早有关联。

企查查显示，2015年，两岸青年（厦门）股权投资合伙企业（有限合伙）成立，其股东行列就包括福建七匹狼实业股份有限公司，以及晋江万沣投资有限公司，而后者公司法定代表人即特步副总裁丁明忠，两家分别持股占比20%。该基金实控人则是鸿星尔克创始人吴荣光。

对外投资了包括北京爱迪时代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智童时刻（厦门）科技有限公司、北京淘梦网络科技有限责任公司、上海漫铠动漫科技发展有限公司、北京蛋生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等10多家企业，多是天使轮和A轮企业。

热衷抱团的闽系企业也并非仅此两家，抱团也是闽商的特色之一。据《中国商贸》报道，闽商家庭经营比较普遍，以血缘为核心，以家族为凝聚力。尤其在商业发达的晋江一带，家庭经营尤为普遍。而联姻是他们的“常规操作”。

此前，八马茶业的招股书也透露了福建豪门联姻圈。

八马茶叶是一家典型的福建家族企业，招股书显示，其控股股东、实际控制人是一家兄妹及配偶，分别为王文彬、王文礼、王文超、陈雅静及吴小宁。其中王文彬、王文礼、王文超为兄弟关系，陈雅静为王文彬之妻，吴小宁为王文礼之妻，五人合计直接持有八马茶业62.80%。

在招股书“控股股东、实际控制人及其一致行为人及近亲属控制、投资及施加重大影响的企业情况”一项中，明确写到相关企业的状态和关系。

经梳理发现，八马茶叶和安踏、七匹狼、高力控股三家公司是亲家：丁世忠之女丁斯晴嫁给了八马茶业公子王焜恒；八马茶叶大公主王佳琳的丈夫是七匹狼董事主席周永伟之子周士渊（周力源堂兄弟）；小公主王佳佳则嫁给了高力控股董事长高力。

而这只是以八马茶业为轴心，梳理出来的关系图。

除了联姻，相互站台也是基本操作。

2019年年初，中国商务男装领军品牌九牧王董事长林聪颖长子林泽恒在泉州大婚。婚礼现场，安踏集团董事局主席丁世忠、七匹狼集团董事局主席周永伟、特步集团董事局主席丁水波、劲霸男装董事长洪忠信、中骏集团董事局主席黄朝阳、利郎集团总裁王良星、柒牌董事长洪肇设、卡宾董事局主席杨紫明等多位福建当地知名企业的创始人到场，并现场合唱了一首《爱拼才会赢》。

2017年7月10日，是安踏上市10周年的纪念日。安踏在香港举办纪念晚宴，周士渊和父亲、以及许多晋江系运动品牌与服装大佬都被邀请参加。

这样的情况是闽系企业常规操作，早在2011年，福建八马茶业的赛珍珠全球巡回品鉴会上，十余位企业家出席。

据《福建日报》报道，在现场可以看到，到场的企业家嘉宾有安踏总裁丁世忠、特步总裁丁水波、利郎总裁王良星、七匹狼董事局主席周永伟、三安光电董事长林秀成、中骏置业董事长黄朝阳、恒兴集团董事长柯希平、舒华总裁张维建、创冠集团董事长林基灿、三叶集团董事长叶维新、天守企业机构董事长兼总裁蔡天守、香港通达集团董事长王亚南以及恒安集团许清流先生等等。

阵容豪华。

传承难题：财富、身份与家族延续

传承是家族财富累积过程中一个非常重要的课题。

丁佳敏家中的假期聚会“习俗”，与大部分家庭不同。她曾分享过一个家庭相处的小故事，某个国庆假日的晚上，家里每个人各制作了一份PPT交流，聊自己未来五年的规划。

而周士渊也曾自认继承了父辈闽南商人喜欢搭圈子做生意的理念。靠着强烈的认祖归宗的信念，合伙一直是福建人最喜欢的经营模式。

在周士渊看来，在厦门本地，圈子本来就比较小，上一代的关系也特别融洽，“虽然你看这一片楼，大家都是做服装的，但都是良性竞争。企业家之间的关系特别好，经常在一起交流经验”。七匹狼、九牧王、安踏、特步、匹克、鸿星尔克等企业的大楼，都聚集在观音山旁。

远眺厦门湖滨南路以及最远处的观音山写字楼群。来源：视觉中国

万科创始人王石也曾表示，企业传承问题非常重要。他认为企业家要讲长期主义，“因为一个企业家再能干，他个人的工作年龄是有限的。中国的民营企业很多都是非常能干的创业者，创造了商业帝国之后因为传承问题没有解决好，随着人走，企业也就到头了”。

尤其是家族企业。由于家族与企业的人员交叉，在内部治理和权利分配制衡上又增加了难度。

2012年中华全国工商业联合会发布的《中国家族企业发展报告》显示，中国85.4%的民营企业是家族企业，未来5~10年大约有3/4的家族企业将面临交接班问题。

而近几年便是报告中提及的交接班高峰期。

欧美日等国家由于经济发展较早，目前基本已经传承到三五代，已经形成各具特色的传承模式。美国家族财富传承主要是以“子承父业”以及“职业经理人继承”为主。而欧洲则更多是由职业经理人接任，家族成员更多是以股东身份获得家族企业发展的收益。

目前中国的家族企业传承模式，大部分仍旧采用了家族内部成员接班的模式。一是，我国经济发展起步较晚，目前基本处于一代向二代传承的初级传承阶段。二是，中国人的文化，以家为大，对于家庭内部人员更信任。三是，市场上成熟的职业经理人还比较匮乏，暂没有更多成熟的职业经理人接班模式可以借鉴。

此外，由于西方现代企业制度比较成熟，家族基金、家族信托等模式，也是实现家族财富传承的主流选择。

闽系显然选择了一种较为“传统”的做法。

现为清华大学五道口金融学院全球家族企业研究中心主任的高皓，曾对福建本土富豪家族企业做过调研，福建企业家培养子女，倾向于比较典型的做法。

麦肯锡的研究报告显示，全球家族企业的平均寿命只有24年，其中只有约30%的家族企业可以传到第二代，能够传至第三代的家族企业数量不足总量的13%，只有5%的家族企业在三代以后还能够继续为股东创造价值。

但在福建地区，家族企业创始人儿女能接班的至少占到一半，远超其他地区。

闽商精神中“抱团”的习俗，或许能在一场场联姻中得到事实的延续和传承。而他们也并非完全依赖这些相对传统的方式，家族信托、离岸家族控股公司等方式也都在常规选择范围之内。比如，特步和安踏两家福建家族企业的所有权结构，都属于“多个家族信托+一个离岸家族控股公司的模式”。

越来越多的家族企业采用家族信托、家族基金会以及家族控股公司等结构性工具作为顶层核心设计以构建稳定的家族所有权架构——家族成员无法随意变卖或减持企业股权，家族企业外的资产也不会因为企业破产而被冻结。同时，家族作为实际控制人仍然可以参与企业经营，也享有企业的经营收益。这种所有权结构，既可以隔离风险，也是一种传承结构。

安踏体育的创始家族也并未直接控股安踏体育，而是委托汇丰国际信托有限公司成立家族信托，再通过家族信托成立Sackful Gold Limited、Spring Start Assets Limited、Talent Trend Investment Limited等投资管理公司，并100%控股注册于维京群岛的安踏国际集团有限公司、安踏投资资本有限公司、安踏控股国际有限公司，最后通过这些离岸公司控股安踏体育。

特步也如此。

特步在上层的所有权结构，由多个家族信托与一家家族控股公司构成，丁家兄妹三人，丁水波、丁美清、丁明忠三人分别拥有自己的家族信托，再通过投资家族控股公司，来控制自己的家族企业。设立各自的家族信托，是为了每个人都只为自己家族利益负责。再通过家族控股公司，将分散的控制权汇集起来，避免股权分散引起的外部威胁。